手中的黑色名片被我給捏皺了,那是我隨手在路邊撿到的,上頭印著「降蠱師-幫你實現願望。」的銀漆標楷字體,還有一行小些的地址:「Q市XX路三段18X號」。
那是個荒郊野外,根本不會有人想住那裡。所以我原本不抱任何期待,只是好玩,結果用狐狗地圖一查,真的有一棟木造房子樹立於此。
可能我也是被現實逼急了,我沒再懷疑,連爸媽也沒通知一聲(反正他們也不會注意到我不在家),就自己一個人搭著捷運到那裡。
我看著眼前的大宅,猶豫是否要進去,只要進去,就代表我再也變不回自己了。
可是如果我不變成「她」,我就不會有任何的容身之處。
明明死的是「她」,為什麼活不下去的是我?
爸媽都沉浸於「她」死亡的悲傷,遺忘了還活著的我,每天持續烤著「她」愛吃的柑橘醬吐司和巧克力脆片餅乾,每天送著已經不在的「她」去上學。
那我呢?
既然這樣,不如把這一切讓給我。
讓我吃著飄散熱氣的餅乾,讓爸爸用賓士專車接送。讓我變成他們幻想出的「她」,將所有的福利轉贈給我!
「妳」都死了,乾脆讓我享受下爸媽的獨寵,難道不行嗎?!
咬緊牙關,我硬著頭皮進入那幢陰森的宅邸。
裡面的裝潢像是那種高級洋房,我腳踩的是酒紅色地毯,走廊兩旁應該是檜木做的櫥櫃鋪了一層蕾絲針織布,上方又擺設一些用眼睛看也知道品質很名貴的瓷器、燃起點點星火的白蠟燭以及用木頭刻畫的人物雕塑。
這讓我知道那家一定是好野人,而且還是很高調的那種,但重點是我進去了五分鐘,都沒看見任何人。
人呢?
隨著時間流逝,我心中的不安感愈來愈重。
倏地,我聞見了腳步聲。
細微,輕柔,近乎無聲響,宛若某人踮著腳尖、小心謹慎的跨步,又如老鼠爬行、長尾略搔地面。
我回頭一望,在後面站立的不是人,爾不是老鼠,是個洋娃娃。
洋娃娃有及腰的金髮,淡粉的櫻唇,水靈棕眼,白皙肌膚,纖臂繡腿;穿著白襯衫和縫了一圈玫瑰的紅棉布裙,腳套上麝皮長靴。
哇!我雙手扣住娃娃的胳肢窩,將它舉高成「飛高高」狀。真是可愛的娃娃,多麼處處可憐!
然後娃娃的四肢動了。
娃娃嘴角咧得開開的,發出類似小女孩的愉悅笑聲,手腳不停滑動。
我的笑容凝結在臉上,心臟緊緊揪著,皮膚的雞皮疙瘩全升上來。
「哎啦!Magic,妳別這樣嚇小朋友嘛!」一位黑髮男子從暗處走出,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淡笑。
他身後站立一位略比他高些的白髮青年,白髮青年臉上的面癱及眼中的冷酷和另一位男子的純良笑容形成強大對比。
至於我握在手上的娃娃則發出銀鈴般串笑,掙脫我的掌控,蹦蹦跳跳地走到黑髮男子的身邊並抱住他的腿,躲在遮蔽物後的它眼中滿是促狹意味。
「您好!我是操偶師,阿遙。然後那名面癱是降蠱師,旭,他同時也是我最重要的人。」黑髮的阿遙說,當他介紹到旭時,後面的白髮男子微乎其微地點頭。
阿遙朝旭甜甜一笑(我敢保證旭那雙像白兔般紅通通的赤眼此時也乘載了如夫妻般的寵溺愛意看向阿遙),之後他略略將腳往後踢,把腿後的娃娃抖出來。「然後這是Magic,她是旭煉出的少女蠱,被我盛裝在自己製作的娃娃裡。啊!對了,Magic是魔幻的意思喔!」
我僵硬的點頭,除了點頭我不知道還能做什麼,經過新字彙在腦袋轟炸後我就只能點頭。
「那你來這裡是想要委託我們什麼呢?」阿遙問道。
果然該來的還是要來。
先深深吸了一口氣,我用顫抖的手從隨身包的皮夾裡掏出「她」的照片,遞出前再次閉上雙目,日漸發霉的三明治山、無法承受事實而崩潰發瘋的父母以及身為一切始作俑者的「她」。
「我姐姐,她在半年前自殺了。」我緩慢說著。
「節哀順變。」旭第一次講話,他的嗓音十分冷硬,冷硬得像是西伯利亞中連針葉都結霜的松樹。「然後呢?」
然後呢?
我意志堅定地遞出照片,大聲喊道:「我想要取代『她』!請幫我整成跟她一模一樣的臉!」
「呵呵呵……」面癱旭扯著嘴角,咧出冷笑說:「你要想清楚啊!臉一整,可是永遠都變不回來的。而且我要求的代價很高哦!」
「我來這裡前就做好決心了,我絕不會後悔。」
「是嗎?還真勇敢啊!既然你不怕,那就來吧!」旭如此嘲諷著。
接著帶我穿越條條長廊,最終目的地是一間潔白的房間,房間中央設立了一張有扶手的皮革躺椅。
旭要我躺在椅子上,接著用皮帶捆住我的咽喉、兩臂、手腕、腰部、膝蓋、腳踝,「這是幹嘛?!」我開始緊張了,尤其是那個娃娃Magic還用兩隻手撐著下頷,一臉有趣的趴在扶手桿上看著我。
旭拿出一瓶窯製的陶罐,恢復了冷漠的表情,「因為在整容的過程中會產生無法言語的疼痛,不把你綁起來的話,你可能會把我們家的裝飾品給砸壞--那可是我和阿遙努力掙錢才買的。」
「至於為何Magic會在這裡的原因,單純只是因為她喜歡看熱鬧。」旭語畢,從陶罐裡揪出一條長長的蜈蚣,之後將它放在我的臉頰上!
「你做什麼!」
毛毛的,癢癢的,我眼睜睜地望著那條多足生物爬進我的鼻孔,在皮膚底下竄動著。
好痛,真的好痛呀!
在我痛苦掙扎皮帶的束縛之際,Magic發出清脆好聽的笑聲,「嘻嘻--」她是這麼嘲諷我。
「你的五官本來就有你姐姐的影子,所以只要在把眼睛放大、下巴削尖、手臂和腿的肉割下些、胸前則多加點肉的話,就完美了。」
旭冰冷的指尖滑過我的臉龐下圍,在我的胸前游移了一下,補充說:「我剛放下的蜈蚣蠱是先幫你削骨的。」
「那……你、你說的代、代價是?」我儘管痛,仍然倔強的繼續詢問。
我的視線開始模糊,但我百分百確定旭在笑。
「代價,等蠱吃飽後你自然就曉得了。」他在我耳邊輕語。
接著我的下顎感受到一陣慘烈的劇痛,不是皮肉上的痛,是到達骨頭、直傳至靈魂的強大痛楚。
我也顧不了在陌生人面前的無謂矜持,開始放聲尖叫。
「呀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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