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和他人接觸開始令我感到恐慌、難受,一到陌生的場合、碰觸到陌生的空氣,裸露在外的皮膚就會開始紅腫發燙,像是麻疹般的發癢冒斑。
四周包裹著氧氣我卻無法呼吸,肺被壓迫著而失去作用,眼前漸漸模糊。
不能呼吸。
好難受。
為什麼要用那種眼神看我?因為我是 的兒子嗎?
可是那不是我的錯啊。人又不可能選擇自己的父母……我也希望我是出身在正常人家,每天吃著由母親精心製作的三餐,傍晚時快樂地到玄關迎接外出工作的父親回家,也許還會跟著兄弟姊妹在客廳玩鬧嬉戲,就像正常的人家。
可是那是永遠都不可能的事。
慘叫聲仍在耳間迴盪,鐵鏽般的血腥衝上鼻腔,屍塊堆疊在地板、血液潑灑在牆壁,曾經美麗的母親被斬下頭顱棄置在衣櫥旁,未來可能成為弟弟或妹妹的肉球遭切碎丟在浴缸裡。
「寶貝,你要活下去。」
已經被剖開肚子的母親在衣櫃前向我說道,黏膩的血不斷從腹部的傷口淌下,明明失血到幾乎要昏厥,卻還是努力用著勉強的笑容安慰著我。
木門的另外一面不斷傳來敲擊,隨著捶門聲愈來愈急促,母親的神情也更加的緊張。
她將衣櫥門緩緩關閉。
「絕對不能發出聲音。我們約定好囉!」
倏地巨大撞擊聲發出,再來是細弱的慘叫聲,刀鋒劃破皮膚的聲音、切割筋肉的聲音、骨頭遭砍斷的聲音……以及『惡魔』口中吐出的低聲耳語。
「妳愛我嗎?」
「我……」
「也八年了,妳該給我答案了吧。妳愛我嗎?」
「親愛的……我、我不恨你。」
「是這樣子嗎?」
我摀著嘴,盡我所可能縮起身子,躲進衣服間隙之中。
沒事的、沒……沒事的。
儘管不停地跟自己這麼說著,可是聽見宛如屠宰動物的揮砍聲以及母親間歇轉弱的哀鳴時,淚珠仍舊失控自眼眶滿溢而出、把兩頰劃得亂七八糟。
「對了。我記得……好像還有一個吧?」
我小聲倒抽口氣,下一個換我了嗎?
「在衣櫥裡嗎?……嘖,那東西很礙事。」
是嗎?曾經心愛的人,曾經攜手一起走過六年的人,曾經立下山盟海誓要永遠走下去的人,一旦失去呼吸、心跳……就會變成一件礙事擋路的東西。
『惡魔』粗魯地想拖走母親,但失去生命的軀體似乎比他想像中還沉重,也有可能是因為母親死前都想著要保護我的這份信念使得他無法打開這扇門吧。
「____________。」
『惡魔』貼著門縫低聲說出這句話,將沾上濃稠血液的對準縫隙使勁插下,拉扯了幾下確認深深卡住後,便踩著重重的腳步離開了。
他說了什麼我根本沒聽清楚過,只記得就算他的腳步聲遠到聽不見時,我仍舊沒有卸下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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